奎伯在景玄和景兕两人的搀扶下,终于缓缓挪近堂中。
“伯,此乃医忧。”景玄将目光落在解忧身上,细细观察她的神色。
但方才景兕早已说出奎伯的身份,解忧缓过一缓,有了足够的时间恢复淡然之态,景玄并未从她眼中看出任何情绪。
“忧……”奎伯看向解忧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掺着莫名的疼惜之意,“伯尝为蕲蛇所噬,幸得一女解忧相救,苟活至今,今生若能再见此女,当顿首为谢。”
“蕲蛇?!”有人惊叹,蕲蛇毒性极烈,而观奎伯,除却年老龙钟之外,并无肢体残疾,那么当初救人的女子,是完全解去了蛇毒么?
什么样的人竟能有如此高超之医术?
“不知其人以何物疗愈蛇毒?”一名年轻的医师站起身,走至奎伯面前作了一揖,“请尊长赐教。”
奎伯耷拉着的眼皮抬起一些,随即又垂下,黯然摇头,“惭愧,伯无以识荒野之草。”
解忧当时不过随手扯了两把青草,还没待所有人看清,便被她揉成了碎屑和青碧的汁液,隔了这么长久的年岁,自然更不能忆起是何种草药了。
在场唯有解忧一人知晓,当时她随手揪的野草,乃是半边莲。
半边莲花开,只半边生有花瓣,故而得名,这种小草生于水田、沼泽等潮湿之处,能治虫蛇咬伤、痈肿疔疮之类,当时她身处湖畔,手边恰好长着几株半边莲,便随手摘了。
当时能够成功为奎伯解除蛇毒,一是草药新鲜,二是施救及时,三是当时天气尚未转热,伤口愈合良好。
“医者为一稚龄女孩,计于今,当不过十五及笄之年。”景玄抛出一句话,目光再次落到解忧身上,蹙了蹙眉头,面前的这少年,看起来似比十五岁还要年幼,难道真不是解忧?
又是女孩,又如此年幼,激起一干医师议论纷纷,想不到楚地竟有如此聪慧的少女。
“何时之事?”一个有些飘渺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窃窃议论。
这声音很动听,彷如玉石相击之声,又似流水冲刷石壁,涔涔淙淙,令人舒适不已。
循着声音的来处,众人的目光聚集在窗畔,都有些失望地凝了眉。
听那声音,分明该是个出众的青年,但面目却平凡无奇,若扔进人群之中,绝对不可能认出。
但他身上的气度又透出不凡,总之与这一的面容极不相配。
不论旁人的目光如何,那白衣衫的青年依然凭窗而立,面无表情,淡然的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刚才问话的人并不是他。
“此非墨医乎?”有人好奇地看向解忧。
方才景玄介绍过,这堂中有两名墨医,一个医忧看似淡泊,但他们已经见识过,若真惹到了她,绝对没有什么好处——方才她与医喜那场口水战,可真是听得人心潮澎湃。
而另一个,似乎便是这自始至终立在窗畔,才说过一句话的医沉了。
“幽王十年春,渊往接应族叔差,于洞庭之畔遇此幼女。”景玄点明了时间地点,似有些遗憾,“之后曾遣人寻访此女,然其如朝露易晞,终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