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叶恒无精打采地出去了,凌芸仗着身孕,倒也没有起来服侍他,只是望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复杂来。
扪心自问,她真要把他屏弃在心门外,似乎,对他又有些残忍了。
可他对她又何其不残忍呢?这男人以往对她的冷落,让她尝到了彻骨的悲痛,如今他对自己的敬重,又显得多么的可笑,如果凌家没有崛起,估计他们叶家又会是另外一张嘴脸吧。
天色大亮后,碧玉绘妍等人这才进来服侍,可当看到已穿戴妥当正靠在炕上沉思的凌芸时,又大惊失色,“少夫人,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呢?好歹也要吩咐一声吧。”绘妍一阵后怕,少夫人可是双身子的人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可了得?
凌芸淡淡看她一眼,“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贵。”
绘妍说:“不管如何,您应该让奴婢们服侍的。”万一磕着碰着,她们可就要受挂落了。
绘妍服侍梳好了头,又侍候了她吃早饭,林氏这才进来了,扑通一声就跪在凌芸面前,身子瑟瑟发抖,如落在冬天冰水里的小猫。
“婢妾给少夫人请安。”林氏声音很轻,颤音却很重。她的脸色很难看,一脸的憔悴,眼下青眼浓厚,显然昨晚没能睡好觉。
张氏被强行打了胎,身边的涵香也被打得淹淹一息,凶多吉少,饶氏又被强行送走,连带她的家人也一道糟了秧,林氏哪有不怕的。她是良妾,倒不怕被卖,她又没做错什么事,至多就是被送回娘家。但她一个给人做妾室的,送回娘家也没有活路了。所以林氏是真的后怕了,昨晚听着饶氏凄厉的叫声,吓得她一整晚都没睡好,生怕下个就轮到自己。
凌芸看了她一眼,说:“起来吧,你是良妾,又不是奴婢,没必要行如此大礼。”
林氏战战兢兢地起身,尽管屋子里温暖如春,她依然像找不着温暖的冬猫。
凌芸知道林氏是真的怕了,又觉得挺不忍,可她最终也没说什么,妾就是妾,人心向上,人性向下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身为主母,若还坚持着人性本善,那就只有被算计的份。
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这谁也说不清楚,但站在主母的位置上,只能坚信人性本恶。
林氏没犯什么过错,但她们因着共同利益,天生处于敌对关系,用仁义感化并不现实,她还是习惯拿棒子和甜枣来驯服。
林氏应该是真的怕了,并且怕得厉害,凌芸这时候就该给她颗甜枣,安抚安扶。
“只要你谨守本份,我不会亏待你的。怕就怕,有些人,人性本恶呀。”
林氏赶紧跪下说:“请少夫人放宽心,婢妾一定好生服侍少夫人,绝无二心,否则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凌芸不可置否,“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不安份之人。而我也不是那种刻薄之人,谁真安份,谁假安份,我心里清楚得很,否则,我也不会只留你一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氏又赶紧磕头,“少夫人明察秋毫,更是大慈大悲,婢妾能有少夫人这样的主母,是婢妾几世修来的福气,以后婢妾定竭尽全力服侍少夫人。”
凌芸总算笑了起来,这才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总算能被留下来,林氏感激涕零,就算让她做牛做马都愿意。她知道,一旦被送走,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吃过饭,驯服了林氏,凌芸又去了陈氏那请安。
陈氏说:“我说过,都是双身子的人了,就不必再来请安了,好生在屋子里呆着就是。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凌芸笑着把一盅茶双手递给陈氏,“我哪有夫人想像中的娇弱?我从小到大,都是健健康康的,夫人不必太过担忧。”
媳妇身子强健,就能生个健康的大胖孙子,陈氏自然高兴,但仍是嘱咐着不可掉以轻心。凌芸点头应了,表示自己会更小心的。
到了下午,叶府又热闹起来了,凌芸的怀孕可是叶家近年来的头等大事,叶府本家亲戚也来了不少,纷纷庆贺凌芸有喜,叶家有后。
陈氏在扶风院的正厅里作陪,笑容舒展。二房柳氏的笑容则有些牵强了,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陈氏怕她惹凌芸不快,就找了个由头把柳氏打发出去了。
勋贵之家很讲究礼仪往来,凌芸有喜的消息一传出,连出嫁的姑奶奶叶怡也回来了,不过叶怡前两日才让凌芸削了里子和面子,只是心里再是不快,礼节上仍得到了位,这回礼品也带了不少,甚至还带了位同年龄的少妇过来。
陈氏讶然地看着叶怡身后貌美的少妇,问:“怡儿,这位奶奶是?”
叶怡便介绍起来,“这是与我要好的好友,礼部侍郎官清山的次媳妇,因今日姐姐来我家作客,得知嫂子有了喜,我可是高兴坏了,孙倩姐姐也早就想见见嫂嫂,就一道跟着来了。姐姐,这是我娘,我这是大嫂,这是二伯母,三婶子……”叶怡非常热情地与孙倩介绍了叶家诸位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