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洞口之后，尽管心中疑惑未解，但因门派之事为大，自己的私事儿只能放在后面，碧秀心仍然跟江离告辞了。

她自从见过江离之后，原本一直困住她的瓶颈开始松动，碧秀心大喜之下，下意识便向着与江离相似的这条武道之路上走了下去。等碧秀心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这不是她应该走的武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江湖之中，普遍认为武道一途，都是靠自己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师父者生，像师父者死。便是再天纵奇才，要是走的不是自己的道，而是师父之前走过的，一条畅通之路，那么顶多也就达到这个成就而已，甚至很多还达不到师父的高度。

不过慈航静斋是个例外。镇派功法《慈航剑典》十分特殊，它规定了每一个境界，安排好了修行步骤，也就是说，只要修行这份功法的人，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只要天资不错，加上点悟性，都可以到达剑心通明的境界。

这也是地尼最后到达的境界，至于破碎虚空之说，没有亲眼看到，不足以取信。

慈航静斋历代仙子虽然容貌不尽相同，武功各有高低，但实际上却是千人一面。也就是说，修炼《慈航剑典》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一个新的“地尼”。由于弟子都是从小往山上教养，因此大部分人心性仿佛白纸，这么一涂，颜色相似不足为奇。

没想到这一次茫然地突破，机缘巧合，误打误撞，竟然让她真的突破到了剑心通明。

说实话，碧秀心是有点懵逼的。她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事实上，她都做好手内伤的准备了。因此，她放弃了继续跟着石之轩。石之轩能够李康四大圣僧，从他们手中安然脱逃，实力自然是在此时的碧秀心之上的。

碧秀心下山时境界只到心有灵犀，跟着他得十分小心，不然一着不慎就得出事儿。如今这种情况，她必须离石之轩远一点了。毕竟慈航静斋传人下山，第一位自然是入世而出世，求得超脱，至于跟石之轩搅合与否，那都是其次了。要是能够突破，其他全部靠边站。

石之轩本来拖着碧秀心，结果一看，碧秀心突然不追了，大概逆反心理发作，掉头又跑回来看发生了什么。正巧碧秀心突破了，把石之轩骇了一跳。对碧秀心来说，这是个好消息，总比突破失败，走火入魔好多了。

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或者正在突破的紧要关头，石之轩绝对不介意帮慈航静斋减少一个弟子。

慈航静斋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下山一趟啥都没做呢，这境界就蹭蹭上去了？和碧秀心一比，之前的梵清惠战斗力只有五，亏得宋缺还差点走不出来，真是战斗力不足五。石之轩这一刻非常之蔑视宋缺以及梵青慧，同时觉得慈航静斋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梵青惠：“……”

宋缺：“……”

碧秀心也没想到石之轩既然会返回，她跟丢了石之轩，便得考虑之后应该怎么办。想了想愉快的接受了自己走了一条好像有点不对的剑心通明之路这个设定，决定先去乐山大佛取出师门之物，再考虑其他。

她没有想到这么快便在大佛处遇到江离。但她却觉得颇为高兴，当你孤独的走在一条路上的时候，如果能够遇到一个先行者，请她为你指点迷津，这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同样她更没有想到，在保持着好心情的时候，师门之中一直秘密保存之物，竟然会失窃。在机关完全没有损坏的情况下失窃，通道看上去又是久未开启，说明很早之前可能就出事儿了，情况糟糕的不能再糟糕。

这下子，碧秀心没有办法再考虑自身的问题，若是继续请教江离，一则耽搁时间，二则她也没有了心情，若是贸贸然去问询，反倒是浪费了第一时间得到答案，这个可能更进一步的机会。因此碧秀心干脆决定先回门派，等此事儿过了，再向江离请教。

不得不说，相比流水线制造的一个又一个“地尼”，碧秀心已经是不那么像地尼的静斋传人了。若是换做梵青惠，她想来是绝对不可能表现的这般平和的，更不可能想着去请教一个“外人”。

碧秀心再不耽搁，一路上不走弯路，以轻功赶路，再顺江而下，行了约五日，越过“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石碑，便到了帝踏峰脚下。只是熟悉的景色，并没有带给她想象中的好心情。

遥遥望着帝踏峰，碧秀心神色晦涩。

《慈航剑典》功法特殊，修炼者之间离得近，气机牵引之下，不仅可以感觉到对方所在，甚至可以感觉到一些对方的心情，并且修为较低的，会在无形之中受到修为高深者的影响并同化，所以说她们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奇怪。

但是这一刻，直到帝踏峰下，碧秀心依然没有感应到师父乃至师妹梵青慧。相信她们也是一样的，不然早应该派遣守山弟子前来接她了。可是之前，她老远却感应到了江离。这事儿说得严重点，她究竟和谁是同门？

碧秀心还没想到这么深，但是这个时候，以她的聪慧，已经预料到这次回师门必然少不了波折。

“碧师姐？”山门处的侍女见碧秀心回返，愣了愣，似乎不敢认人，待走进之后，看得她的面容，才敢开口。

碧秀心微笑以对。

她明明没有什么变化，但对静斋的人来说，似乎变化又太大了，正因为如此，当梵青慧看到碧秀心的时候，她差点也没认出来。

“碧师姐。”梵青慧从山门之中走出，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师父正在等你。”

“有劳梵师妹了。”碧秀心点头。

碧秀心去了后山的观雨亭，此时没有下雨，阳光漫天，散着片片金黄。

静斋当代斋主就在那里。

她和梵青惠极为相似，仅仅一个背影，便透出高渺不落尘寰的出尘气息。

碧秀心开始诉叙述她离山之后的情况，她的师父静静听着，一言不发。一边说，她的心也一点点下沉着。她已经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了。果然，直到她说完，对方仍未露出半分失态，只道：“秀心，你……下山去吧。”

作为仙子，白道，说话必须得委婉点。

实际上，这话的意思碧秀心改换功法，抛弃了《慈航剑典》。虽然身上仍然有一些痕迹，但根本之法都变了，又能有多少相似？在她们看来，不过失败的模仿而已。尤其是明目张胆的回来，又说出这么一番话，这其中没有古怪，真的如碧秀心说的一般全是巧合，谁信？

慈航静斋里谁都没法信。能够让碧秀心说完这番“谎言”，还让她回一次慈航静斋，已经是给了她很大的面子了。碧秀心自小在此长大，对门派感情极为深厚，尤其是她的师父，觉得碧秀心不至于这么快就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背叛师门，或许会有些苦衷或是不得已的原因。

不过看碧秀心的情况，她们还是高估了她对门派的感情。甚至，很有可能最后那东西失窃，也是碧秀心监守自盗的缘故。自从地尼开创静斋基业这么多年以来，几百年时间，慈航静斋还没出现过任何一个背叛的弟子，一个都没有。

因此碧秀心说什么，江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县主竟然功夫与慈航静斋出于一缘，甚至引她晋入了另一种剑心通明，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的。相比魔门的残酷手段，静斋洗脑能力简直好到可怕了。

这样的功夫，还能叫剑心通明吗？尤其是，虽然静斋没有承认过，但是《慈航剑典》脱胎于天魔策，这是不争的事实。相比江离功夫与剑典有些相似这种惊人的巧合，魔功与慈航剑典更像，这个事实还让人更好接受一点。

若江离的武功真如碧秀心所说，与静斋同出一源，又与魔门绝然不同，饱含新雨空山之灵气，并无魔门的妖媚之气，她根本没地方学来，总不会是地尼转世，自学成才吧？那只能是魔门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了。

好歹十几二十年的教养，静斋也不做废人武功的事情，碧秀心这个时候还没有选择忏悔，交代一切，似乎要一条道走到黑，既然这样，她只能下山，没有别的选择了，慈航静斋不可能还留着她。

碧秀心沉默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