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娘叮嘱着凌霜收好了匣子,两人悄悄地向山下行去。
崎岖的山路上,林菀娘边走边行向凌霜细讲了叶丹华并不平顺的经历。
“丹华在与你现在一般的年纪时,我们都只当着她会因林叶两家的默契嫁入林家。我家的‘林’在那些酸儒看来是得赖开国改头换面又从海上挣了功名的契婿暴发户,而九荣林家却是正经有着传承的世家,说来也算是一门好亲……”
但奈何膝下有着大女未嫁的先帝,将小了新城公主足八岁的林轲选为了乘龙婿。紧接着又为叶丹华再安排了一桩同样堪称天作之合的良缘。
“先帝会牵了红线,实是那个男人求娶丹华之心甚炽。在叶家方有为丹华择亲的动议之时。他就自咬手指沾血写了诺书,应承说是若得叶氏为偶就绝不二妻。永不相负。而他家父母也几次三番上表,愿与叶家联姻,有先帝皇命又感其赤诚,丹华也就嫁了。”
“但娘后来发现嫁错了人?”,凌霜忍不住问出了声。
如果两年前听到这些往事,她会猜娘亲应该是可怜地做了守寡文君,但现在心头自然浮起了男人薄幸的答案。成长的确是一个美丽而又残酷的事实。
“是!应该就在你出生的裕兴四年三月间……”,菀娘一字一句斟酌着字眼,晦涩地道:“丹华外出赴宴,中途因身体微恙离席,待回到家中发现丈夫正与另一个女人在主屋她陪嫁的婚床上胡天胡地。”
那一年抓奸当场,哭天抢地的男人直嚷着是吃醉酒将叶丹华借居在府中的表妹李氏看作妻子糊里糊涂地抱上了榻,而闻言心惊的李氏立时乖觉地晕了过去。延医诊脉之后,却发现她怀了身孕。
李氏同样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小姐,不过是兄长外放无可奈何暂且托居在表姐府中,被坏了身子又珠胎暗结自是要讨了名份。
而叶丹华夫家的公婆因为儿媳多年无出,格外看重了李氏肚子里多出来的那块肉,作主要收了这房良妾。
叶丹华直斥丈夫背誓,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铺天盖地的指责一下子转到了不许新人进门的叶丹华头上,家丑外扬、好妒善嫉、不孝公婆、未育子嗣……
居然如此!凌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了然的讥诮,低声道:“娘亲应当忍不得,一定要和离的。”
凭着十二年与母亲朝夕相处的了解,凌霜敢下了这样的断言。
却不料,菀娘摇了摇头。
“因为毕竟是先帝赐下的姻缘,哪里能说散就散。太后宫里几次派了嬷嬷到叶家,你外祖一家也劝了丹华归家。结果执意不肯的丹华离家出走,留下了三封一模一样的书信,一封呈给太后,一封送到夫家,另一封却是直接写了大字贴在了宣华门,直言了那家自可抬了新人进门,因为她叶丹华自愿休夫了。”
“休夫?!”,凌霜不由地吃惊地提高了嗓门。
“是呀!不说景朝,千百年来公然休夫的女人,你的娘亲倒是占了头份。”
“再接着娘亲就到了新阳定居,然后又生下了我们。”
“那会儿,大伙儿都没听说丹华有孕。但按着你的生辰掐算,应当就是她与夫家翻脸之前有了的。”
“嗯!”,凌霜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
听着菀娘的话意,她还是有亲爹在世的,但是已经被娘亲放弃的男人,她也无意凑上去演了父慈女孝。
“但是……”,虽然很不忍心,但菀娘还是歉疚地望着眼前可怜的孩子实话实说道:“两年前,丹华母女在新阳遇难的消息是我带回京城的。可当时朝野之中也传开了对她极尽诟病污蔑的闲话……”
“什么闲话?”,凌霜急切地攒紧了菀娘的手指。
“当日流言直指丹华明面烈性休夫,实则与人暗通曲款,弃夫离家。她名下的女儿叶凌霜就是与人私通生下的,否则若是夫家的血脉,叶丹华又如何会没脸归家而是避走他乡。故而她们娘俩现在既入不得夫家祖坟,又归不得叶家。”
特别是那位与丹华有染的男人被人直指了就是驸马林轲,所以从新阳归来的新城公主为了避险,并未卖力地为叶丹华张目,只是故显大公无私地两不相帮,只将叶氏一家的骨灰遗物暂厝了大慈恩寺。(未完待续)